产业前瞻｜女性创意总监依旧稀缺，时尚商业世界的多样性愿景如何真正实现突围？

数据显示，超过 70% 的时尚行业员工由女性组成，但她们在该行业顶级公司的领导职位中所占比例不到 25%。此外，美国一家商业周刊的调查研究指出，在美国尽管女性控制着 80% 的消费支出，但只有 3% 的创意总监是女性。

6 月初，香奈儿女性创意总监  Virginie Viard 离任的消息在社交媒体引发波澜。这位继香奈儿创始人 Gabrielle Bonheur Chanel 之外唯一一位女性创意总监的离任，意味着在时尚行业中本就不多的女性创意总监又减损一员。

另外一边，宣布重启高级成衣系列的 Calvin Klein 任命曾供职 The Row 的女性设计师 Veronica Leoni 为其高级成衣系列的创意总监。这位与 Calvin Klein  前任明星设计师 Raf Simons 迥然不同的设计风格与理念，会将 Calvin Klein 成衣系列带到何处，也引发了广泛的讨论。

两位女性创意总监的任命与离职背后，再次揭开了关于女性在时尚产业创意掌舵者群体占比的思考。在大型奢侈品公司中，或许越来越多女性正大步跨入高管层、执行委员会和董事会，但细数那些担任身价数十亿欧元或数十亿美元的时装公司的创意总监岗位，女性仍然稀缺。

变革持续，

但女性创意总监依旧稀缺

性别平等、同工同酬已经是席卷全球的重要议题。时尚产业的头部企业对此也始终保持关注。

女性创意总监以微弱但不容忽视的身份出现在 Prada、Chloé、Dior、Fendi、Hermès 等品牌中。其中 Véronique Nichanian 已担任爱马仕男装创意总监 30 多年。而随着 Miu Miu 近年来的大获成功，Miuccia Bianchi Prada 几乎从女性知识分子群体的拥趸发展成为全行业瞩目的焦点之一。

但从整个时尚产业来看，女性创意高管仍属罕例。尽管以开云、LVMH 集团等为代表的时尚奢侈品牌采取了一些措施来建立更多元化的员工队伍，但许多顶级的创意工作对女性来说，仍然遥不可及，她们仍然发现很难突破“职业天花板”。

去年 10 月，开云集团任命 Sean McGirr 担任 Alexander McQueen 的创意总监，取代了长期在此岗位上的 Sarah Burton，她也是该集团唯一一位领导时装公司的女性创意总监。Sean McGirr 的任命，意味着开云集团的服装设计和配饰设计都由男性完成，而这些服装和配饰主要是为女性设计的，消费者群体也是女性。

曾担任纪梵希和蔻依等品牌创意总监的 Clare Waight Keller 认为：“美妆行业是在研究女性的面容，尤其令人震惊的是，甚至于美妆行业的女性首席执行官很少。”

此外，令人费解的是，大概一个世纪前，时尚行业是由富有创造力的女性企业家领导的，是 Gabrielle Chanel、Jeanne Lanvin、Madame Grès 和 Elsa Schiaparelli 等人推动了巴黎时尚行业的发展。但如今创意天才似乎正在被男性所“垄断”。

日趋保守的市场背景下，

系统性的失衡依旧存在

日趋保守的市场环境推动了创意产业在挑选继任者时倾向于打安全牌，而非寻求挑战，尤其是针对性别平等而做出的管理者任命。

领导力咨询和高管猎头公司 Egon Zehnder 的创意产业顾问 Jean Vigneron 也指出，时尚行业的创意职位任命通常是周期性的。一段时间可能会高调任命女性设计师，而在这之后，钟摆再次向男性倾斜。Clare Waight Keller 指出女性面临的挑战始于最高层。在她看来，按照惯例，管理人员一直由男性担任，所以创意部门也由男性主导，也就不足为奇了，因为同时也是他们在负责招聘。

创意商业策略师 Vanessa Belleau 指出“不仅在时尚界，而是在整个社会，女性仍然面临着复杂的挑战。”

她表示，负责招聘的人往往有意识或潜意识地认为:“我了解成功的准则，考虑到每一季都有数十亿美元的风险，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冒险让一个破例的，或不熟悉的候选人来打破现状呢?”

不透明的招聘过程也加剧了性别比例失衡的问题。专门从事国际时尚招聘的伦敦机构 Denza 的董事总经理 Emma Davidson 表示，对于她合作过的大多数公司来说，招聘往往是一个不透明的过程。“最终，他们会选择他们想要雇佣的人，会选择与自己相似的人”她说道。

即使在任职之后，女性设计师在设计产品时，仍然会遇到偏见和刻板印象的挑战。Dior 女性创意总监 Maria Grazia Chiuri 指出，自 2016 年开始在迪奥工作以来，“有人觉得我不够了解这个品牌的历史。”她说，人们还指责她制作“舒适”的服装，将商业和实用性置于艺术之上。

在 Maria Grazia Chiuri 2024 年春季系列的预展上，她展示了意大利艺术家Elena Bellantoni 的沉浸式视频展览，挑战了男性凝视，但社交媒体上却引发了两极的讨论。

她表示“相比之下，如果一位男性设计师的作品是商业化的，那恰恰是因为‘他了解女性想要什么’，并且抓住了时代精神，但女性的创意就要被质疑与接受挑战。”

此外，当爱马仕首位女性创意总监 Nadège Vanhee-Cybulski 被问及为什么今天人们如此看重“女性化”时，她也指出了偏见对于女性设计师创作带来的阻力，“作为一个女人，我随便做什么都可能被认为女性化。我觉得这一点很奇怪。女人总需要付出更多的力气来说明解释我们做的一切，工作、年龄、结婚与否、有没有孩子……”

再有，“母职”依然是女性设计师在通往顶峰的道路上不容忽视的障碍。曾在蔻依和纪梵希任职的 Waight Keller 承认，她没有长时间休假，同时做全职创意总监和母亲是一个挑战。“事实上，你必须把工作和生活分成两个不同的部分，因为两者不可能兼顾”。

关注多元化和平等倡导者、招聘人员和设计师们都表示，这种惯性失衡背后的原因有很多。他们指出了当下商业结构的关键问题： 01、对女性持有偏见，且偏向维持现状；02、婚姻、产假、母职等在内的一系列可能会引起任职专注度挑战，从而阻碍女性掌舵者晋升的问题。

变化正在发生，

既定规则将如何被颠覆？

但变化正在发生。

在改善性别失衡的系统性问题中，已经有时尚产业选择在招聘层面采用“盲审程序”来改善潜在偏见对于女性候选人的不公平现象。

Emma Davidson 指出，玛莎百货正在对创意职位实行盲申程序。他们要求出示候选人的简历时，把名字去掉，并希望每个人都用“他们”来称呼，性别披露只在面试阶段进行。

此外，有不少时尚奢侈品牌在集团内部做出努力，改善公司内部性别比例。例如，在开云集团，女性员工占集团员工总数的 64%，其公司 2025 年展望的一部分，是在集团的各个层面实现性别平衡，消除性别薪酬差距。

而历峰集团目前内部 57% 的员工和 40% 的高管委员会成员是女性，该公司表示提倡“在我们公司的各个层面为男性和女性提供平等的机会”。与此同时，LVMH 集团也计划到 2025 年，让 50% 的女性在团队中担任关键职位，并实现薪酬平等。

此外，也有不少女性设计师从产品角度关注女性赋权，她们创造了更日常的、更接近真实女性需要的舒适服装。

Gabriela Hearst 为 Chloé 设计的秋季系列背后理念与女性赋权紧密相关。“我喜欢做一名女装设计师，因为我了解女性的身体，清晨脚踝略微水肿，到了晚上脚踝等身体部位又会不一样。总的来说，女性的身体随着时间流逝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女性设计师可以察觉这一点。作为创意总监，女性有很多非常合乎逻辑和成功的品质”她说。

时尚圆桌会议创始人、英国巴斯温泉大学时尚与可持续发展教授 Tamara Cincik也肯定这一观点，她认为，女性设计师会从“生活经验”来设计。

再有，频繁出现的独立女性设计师也为女性在时尚创意领域的话语权夺得了一席之地。实际上，女性设计师与女性之间的关系更紧密，有研究指出，一旦一位女性发现一个设计师的衣服让她感觉良好，她就会变成忠实客户。Phoebe Philo 曾引发的热潮即是一个典型明证。

当然，在颠覆挑战的过程中，找对战友，拥有后盾也是不可缺少的途径。英国时装品牌 Joseph 的联合创意总监 Anna Lundback Dyhr 在应对母职过程中，向公司首席执行官 Barbara Campos 提出让她的丈夫 Frederick Dyhr 担任联席设计师。以合作来增强领导力以及寻找前进的道路，为女性创意高管应对两种角色的挑战带来帮助。

创意商业策略师 Vanessa Belleau 相信系统性的机制可以从个人层面得到解决。她表示，我们必须在个人层面上化解很多偏见，因为当我们把问题归咎于‘系统机制’时，就意味着我们认为自己无能为力。这种信念对于任何行业的未来，都是没有好处的。”

从时尚产业的视角来看，颠覆产业既定规则的做法有很多种，无论是招聘盲审还是生产出真正适合女性的日常的衣服，还是通过女性互助攫取商业机会，其背后都指向了一个共同的道路，即拿出勇气、承诺和好奇心，走出现有的舒适区。WWD

撰文 林夕遥

责编 Yalta Du

图片来源 WWD、品牌官方